“看什麽？”莊衍扶著我，順著我的視線往前看。

“路牌。”我沒敢說出黃泉路三個字，因為這三個字實在是太不吉利了。

“黃崗路。”莊衍突然輕聲道：“這名字……”

“不吉利。”金鑫表情嚴肅的從我倆面前經過，語氣淡淡的道：“黃崗。黃泉。”

莊衍看著他的目光極深沈，忽而低下頭對我輕笑道：“有力氣走路嗎？要不要我抱你？”

都什麽時候了，這家夥居然有心思開玩笑。我白他一眼，扶著他的胳膊半依著他慢慢地走進酒店。

至於路牌究竟是黃崗還是黃泉，等我好一些再去看個明白吧。

辦理入住後我便倒在床上大睡，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在推我。睜開眼，便撞進莊衍漆黑眸中。

“秦娟，你發燒了。”他擔憂的伸手摸著我的額頭，“好燙。起來喝點水，送你去醫院。”

我搖頭，其實我並沒有感到渾身難受，就是無力想睡覺。他見勸不動我，讓金鑫和四將軍看著我，下樓去買藥。

四將軍一屁股坐在我身旁，朝我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，“吸血鬼，血是什麽味道？”

真想揍他！我沒好氣的道：“想知道？就不告訴你。”

四將軍不屑的撇撇嘴，看了一直站在窗邊的金鑫一眼，湊到我耳旁輕聲道：“本將軍已經打聽過了，這裏有情況。”

天早已黑了，伴隨著四將軍刻意壓低嗓子而營造出的驚恐一下撞進我的心中。

我驚訝的張大嘴，手指了指地，“這裏？”

四將軍立即給我一個大白眼，鄙視道：“是石崗村……”

要不是我全身無力，鐵定揍他。明明是他神秘兮兮的說這裏有情況，很容易讓人誤解是我們呆的房間。

吃了莊衍買來的退燒藥，我又沈沈睡去。可是不知過了多久，熟悉的面容和聲音不停地闖進我的腦海中、耳中。斷斷續續的，一會兒是我小時候，一會兒是華新學校，一會兒又是剛工作的畫面，甚至包括久違的湯尼。

奇怪的是，我知道這是做夢，不停地告訴自己睜開眼馬上醒，可怎麽也擺脫不了壓在身上的那股束縛的力道。後來，我放棄掙紮，就讓這些零碎的畫面不斷的進入腦中。然後，一個穿著雪白長裙的女子慢慢地走進我的視線中。我看不清她的樣子，只知道她穿的是古代的衣衫，只知道她應該長的很美很美。

她在離我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下，看著我，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，紅唇輕輕的吐出我的名字：“秦娟。”

“你是誰？”我掙紮著想走近一些，看清楚她的樣子。

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，吹的她一頭烏黑的發絲飄到臉頰遮住了臉。白衣翻飛，如天上下凡間的仙子說不出的空靈飄逸。

她微微側身，悵然的看著遠方，“我很愛他！真的很愛很愛！以前的我並不知道愛他愛的那麽深。這麽多年，我一直不想放棄，千辛萬苦的尋找適合我的身體，並非想要稱霸天下稱霸幽冥界。我只想……和他在一起，永遠不分開。”

我心一凜，一個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。

果然，她轉頭看著我淒慘的笑道：“你是最適合本國師重生之人。”

完蛋了，駱飄雪居然闖進我的夢中。這是要侵占我的身體了嗎？不，我要醒過來！馬上立刻！醒過來！

莊衍呢？他不是在我身邊的嗎？為什麽感覺不到？

她似乎猜出我的想法，“本國師在你身體裏，無人知我能與你說話，他們亦不知。”

“他們……是誰？”

她又勾唇淡淡的笑：“戰、崢……還有玉南。或者，我應該叫他顧清城——顧老師。”

我手指著她，幾乎說不出話來，“你……怎麽知道的？”

“我一直在你身體裏，只要他主動讓你喝了他的血，我就能覆活重生。唉……”駱飄雪用一種看豬的眼神鄙視我：“你真笨！本國師拼勁全部的法力控制你，你卻咬了他的肩膀。再往上一點點就是他的脖頸！你為何……如此蠢笨？”

好啊，原來是這個鬼作祟，讓我變成吸血鬼喝顧清城的血！即使我打不過她也要拼死一爭。無名之火燃燒我全身，卷起袖子，我朝她揮揮手，“來吧，今天你我不死不休！”

“撲哧！”她突然捂嘴笑，笑過後搖搖頭，臉色忽然變得那麽的黯淡，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根碧綠的簪子。她膚如凝脂的掌心中，簪子就這麽安靜的橫在那兒，她微紅著雙眸看著簪子，像是在看世上最寶貝的東西，那般的不舍、留戀。

“可是，有何用？他早已忘了我！早已忘記我們的誓言，轉世後找到對方不離不棄。”她擡眸望著我，笑容淒慘，“無論我怎樣呼喊他，他始終不理我！他始終不願主動讓他的血流進你的身體。因為他……愛上了別的女人。”

心猛地一跳，我雙手握拳有點不敢相信她的話，“誰？”

駱飄雪慢慢地斂了臉上的笑容，目光森然的盯著我，半天後緩緩地開了口：“本國師應該殺了你與你同歸於盡！”她陰冷的目光突然往我的心口一轉，仿佛一道利劍穿透我的心臟，馬上就能一箭穿心。

下意識的我想往後退，下一秒卻被她帶著哭意的聲音驚呆了。

“秦娟，我真的真的羨慕你！知道為何我無法控制你的心魔嗎？”

我搖了搖頭，我也很想知道。

“呂斯。他魂飛魄散也要保護你。”

五將軍！他魂飛魄散後化成灰煙結果被我吞下。沒想到，這麽久以來，他一直在保護我。

還記得第一次見面被他這個骷髏強吻。

還記得他笑著說我的左眼很美。

還記得他說喜歡我。

還記得他的真身……呂斯！

“呂斯喜歡你，戰喜歡你。他……也喜歡你。為何？為何？你長的那麽醜，他們為何都喜歡你？”駱飄雪突然放聲大哭，和我印象中強悍、可怕的魔女形象有著天壤之別。

只可惜，她哭了半天沒能流下一滴淚，只是眸子很紅很紅，看起來有點假悲傷。這個念頭剛閃過，她竟說道：“你看，我已經不能流淚了。我很失敗啊，秦娟。”

她重重嘆了口氣，哀怨、悲傷。“你也覺得我覆仇的法子錯了是嗎？可是……沒辦法呀！本國師打不過他們兄弟二人，只能用最愚蠢的法子。”

“對不起你和你娘的是你的父親，你應該找他報仇。”

她嗤笑一聲，緩緩地坐下，又拍拍身旁讓我也坐。我哪裏敢靠近她，又怕她發狂殺了我，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蹲著，便於起身逃跑。

“兒子我都打不過，又哪裏打得過老子。”

她低著頭，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悲哀氣息。她真的和我以往聽到的見到的不像一個人。

“幾百年了，鬥志早已磨滅。”她似乎知道我心裏的想法，自動開口：“和崢合作，是想重生與他在一起。天意弄人，偏偏讓呂斯那小賊死的那麽早。”

我心裏充滿了疑惑:“我那次見到玉南道長和呂斯是穿越還是做夢？”

駱飄雪側頭睨我一眼，突然陰惻惻的一笑，眨眼間便到了我面前，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怒道：“本國師最後悔的是同意崢施法讓你穿越時光去見玉南！玉南是對你印象深刻了，以至於今生喜歡你而忘了我。而那呂斯小賊竟也喜歡上你，死也要保護你，害得我無法控制你的心魔！無法喚醒玉南封印的記憶！倘若不是他們打的我魂飛魄散、四分五裂，一個小賊豈是本國師的對手！”

我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，只能痛苦的承受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。

駱飄雪悲痛欲絕，想哭卻哭不出來，紅著眸子用眼神狠狠地淩剮我。我想，我很快就要死了。

出乎意料，她很快松開手，走到一旁無視咳的面紅耳赤的我低頭不知想些什麽。等我止住咳嗽，她背對著我揮揮手，“我想通了，何苦念念不忘一個不記得我的人。天下男人那麽多何必吊死一棵樹。”

她說的瀟灑，只是說話的聲音顫抖，白衣似乎是被風吹的顫抖。我沒敢拆穿她，在這個不知道是哪裏的空間裏，只有我們兩個，我竟然有點想安慰她，很想對她說：你說的對，想通的對，趕緊走吧！

她手一揮，一道綠色的光劃過眼前落於地上，“叮咚”玉簪一分為二。她負手瀟灑的往前行去，清脆的聲音在空中久久的回蕩，“我與他的恩情一刀兩斷。告訴他，是我不要他。”

她就這麽走了？真的走了？是不是太簡單了？我傻傻的看著她越來越小的背影，始終問不出心裏的疑惑。

顧清城真的不記得她了嗎？

顧清城喜歡的人是我嗎？

身子往下一沈，如同墜入深淵，我睜開了眼，發覺剛才不過是黃粱一夢。我依然躺在賓館的床上，只是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。坐起身，這才發現自己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，衣服全都濕透了。

也是，駱飄雪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和心，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離開？

屋門被人推開，莊衍走了進來，後面跟著金鑫。他看見我，笑著跑到床邊，探手摸了摸我的額頭，“不燒了。感覺好些嗎？要不要吃點東西？”

被他這麽一問，還真覺得餓了。

石崗村確實出過事，離小鎮不到一公裏處有條河，本來這條河河水清澈，村民經常來此釣魚。一年前，三公裏外的河上游辦了一家化工廠，河水受到汙染，魚少了沒什麽人來此釣魚了。

這幾年，隨著經濟的發展，村民的土地被征收，每家只留下一小塊田地。地變小了，家裏的年輕人外出打工的多了，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想花錢便養牛耕地。前些日子，石崗村有個姓趙的大爺牽著自家的牛耕完地去河邊飲水，牛下了水沒多久，水裏突然傳出驚人的響動，大爺感到不妙，立即拉住牛繩往岸上拽。

可是，水裏的東西力氣太大，沒兩下就把牛和人拽進水中。河裏泛起巨大的水花，牛和人發出淒慘的叫聲，等路過的人趕過來，只留下冒著血水的波浪。

死了人，鎮裏派人到河裏探個究竟，死也得找到老人的屍骸。可結果是，兩張網從南北兩個方向對撈，骨頭沒見一根。河水是活水，沒可能抽幹看看河底究竟藏了什麽樣的怪物。

警察封鎖了整條河，偏偏哪裏都有好奇的探險者，第三天的晚上，有三個好奇的年輕人偷偷地來到河邊，結果探險沒探成，有兩個人被怪物拖下河，活著的那個被嚇得精神失常。

“今晚，我們去抓怪物。”四將軍摩拳擦掌的對我眨眼睛，興奮的一頭核子。

你是鬼將軍又不是怪物將軍！我鄙視他，等莊衍收拾好晚上要用的東西，我們一起下樓，先去給我找吃的。路過來時的路牌處，就著燈光我仔細的看了一眼。

依舊是黃泉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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